独家专访编剧汪海林｜不是我太极端，是真话太残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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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敢于说真话，对影视行业的弊病向来毫不留情，汪海林一跃间成了斗士，反 " 娘炮 " 扩大化、论烂片 = 大 IP+ 小鲜肉、diss 于正抄袭门 ...... 他总有说不完的肺腑之言。有人觉得他过于偏激，他不仅不以为惧，反而更有话说。
茶色不语
文
永远不要随意质疑顶着与行业逆行的风险、敢于出来直言纳谏之人，汪海林绝对不是外界所说的故意抨击引发关注，为自己造势。
汪海林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编剧专业，中国电影文学会理事、副会长，代表作既有《铁齿铜牙纪晓岚》（第三部、第四部）、《神医喜来乐》（第一部、第二部）《楚汉传奇》等这样的经典剧集，也有面向年轻观众的《都是天使惹的祸》《一起来看流星雨》等等。
近日，针对湖南卫视多档剧集被砍、调档，以及收视数据造假等问题，影视圈采访到汪海林。入行二十余年，他有足够的底气发声，也有足够的干货说给那些真的想了解行业真实现状的明白人听。
一味迷信数据讨好 "90" 后是自寻死路



口碑再好抵不过收视低糜，70 集的《天盛长歌》硬生生被芒果台剪掉了 14 集，让偶像剧《凉生，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》提前播出，拯救收视，可惜，《凉生》也不给力。
这部剧初看效果还不错，甚至一度收视夺冠，但好景不长便被《娘道》碾压，之后又被换档，为黄晓明、殷桃主演的改革开放献礼剧《你迟到的许多年》让道。
换档消息一出，汪海林便在朋友圈发文，直言希望所有大 IP 都扑街。采访过程中，汪海林也解读了导致《凉生》换档的原因。



众所周知，在去年 8 月上旬慈文传媒披露的重大合同中显示，芒果台用 3.84  亿拿下了《凉生》的电视台独家首轮播映权，天价交易额背后是慈文给芒果台立下的高收视率绝对保证。可从后来的数据看，军令状未能实现，芒果台自然不肯罢休。
数据问题显然是其遭遇撤档的原因之一。
另外，过度娱乐化是广电无法忍受的，而宣称新闻立台实则娱乐立台的湖南卫视，一直是广电的监督重点，近期，湖南省纪委书记更是赴芒果台视察，要求其转型整顿。
据汪海林分析，黄金档播出的《凉生》刚好撞在了枪口上。车祸、失忆、癌症、兄妹相爱的乱伦戏码甚至强暴，你能想到的狗血梗这里都有，这样的内容简直符合广电整治对象的所有目标。
祸不单行，继《凉生》凉凉之后，湖南台另一部大戏《斗破苍穹》也进行了调档。


" 砍掉《天盛长歌》也好，天价买入《凉生》也罢，《武动乾坤》被追捧与最终成绩的落差，都是因为他们不注重内容只迷信数据，想用大 IP 和流量鲜肉小花讨好年轻观众。" 汪海林表示。
不过，凡事并非没有缘由，汪海林坦言，" 芒果台是非常出色的媒体，除了娱乐节目，新闻、专题类也有很多好节目，国内电视节目的泛娱乐化说实话我也是积极参与过，今天这个样儿我也算是有责任的。这是大环境的问题，芒果台不应该成为唯一的靶子，我们行业内每个人都有责任，原来我们的节目说教太多观众不爱看嘛，所以要学港台学日韩，泛娱乐化是这么来的。今天应该批评泛娱乐化，但不能忘了当年的具体背景。"


如今当全世界都在说，只有取悦年轻人才能牢牢掌控市场，汪海林给我们算了一笔账：" 事实上，全中国 90 后才 1 亿人，00 后不过 5 千万左右，而真正有消费能力的 60 后、70 后和 80 后却有 5 亿多人。与其追逐 IP，操纵收视率，取悦年轻人，不如好好创作，赢得主流人心。"
而一味迷信 IP 的下一步，往往就是操纵数据。
前不久，险被数据绑架的郭靖宇导演，就忍无可忍再次将收视造假问题揭露在大众面前。在反对操纵数据的道路上，汪海林与郭靖宇并肩战斗。
不过汪海林看待问题一向公正，他认为数据造假的确是行业恶习，但数据本身并没有错，因为数据被污染了。他也并不认同收视出现问题就取消收视率的提议，" 把收视率的考核取消、屏蔽点击量，这就等于我们对自己不抱任何希望，这是一种逃避和畏惧。"
究其原因，汪海林表示，" 收视率造假的问题走到今天，有政府管理的问题，有这那的问题，但最主要的就是，整个影视制造业向数据操纵投降了。"
数据造假是部分江浙人带来的思维革命

汪海林的金句很多，有一句令人一直记忆深刻，看似调侃，细细想来却又别有深韵，他说，" 怀念煤老板做投资人的日子。他们除了要求找女演员作陪，从不干预内容创作，因为他们有自知之明，他们知道自己无法从专业领域优化作品，就选择尊重别人的专业。"。


这么多年，汪海林经历过各种投资人，有煤老板、房地产商，到现在是互联网企业，他说，" 我入行时 90 年代与南京、杭州的制作公司合作，非常好，头脑灵活做事认真，后来不知什么时候，温州炒房团以后吧，一些新入行的江浙投资人真的很离谱 ......"
在他看来，以部分江浙投资人为代表的互联网企业（当然，很快这部分人的地域属性就被打破了，现在是不分南北了），就是因为小心思太多，才会整出大数据、各种流量、大 IP 等越来越离谱的行业乱象。
当下的种种现象也表明，当小心思遇到收视率的问题，他们没有把专业的事情给专业的人去做，而是忽略了内容本身的重要性，直接从结果出发，买收视率，做假数据。
" 演员的天价片酬跟这种恶性的行业竞争也有一定关系，因为他们搞投资只要确定有某某知名演员加上某某知名导演和 IP，就基本上能锁定受众人群和收视率，有的时候请明星钱花太多了，就少花点请个二流编剧，最后本末倒置使得内容粗俗不堪。" 汪海林说。
中国电影市场也需要一个 " 派拉蒙法案 "


当下的操纵市场、控制数据等问题还不仅仅出现在电视剧方面，中国电影也面临同样的问题。就说这个国庆档，在取消票补之后票房数字是肉眼可见的大幅下降。此前业界流传着这样一句玩笑，" 没有最低 5000 万的票补预算，都不要来参加春节档的混战。"
而如此巨额的票补大战还只是一方面，更可怕的是，国内很多企业已经纷纷打通电影行业全产业链，从制片、宣称、发行、放映，乃至后期的产品开发、版权交易等等全由一家公司完成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 " 行业垄断 "。
汪海林表示，" 全世界没有哪个国家的影视工业体系像中国这样，全面参与到产业链上、中、下游。比如华谊、万达等都是同时拥有自己的制片公司、发行公司、院线等。"


针对此现象，汪海林以派拉蒙法案为例：
1948 年之前，整个好莱坞的电影产业都在派拉蒙、米高梅等八家公司的垄断之下，很难想象，全美每年最卖座的电影 95% 都由他们制作，圈内的著名演员都在他们麾下，更可怕的是，他们还掌控着 70% 的首轮影院。
权力越大欲望越大，在形成垄断结构后，贪得无厌的好莱坞八大开始剥削同行竞争者，强制电影院一次性预购多部电影——从十几部到一百多部不等，否则不予销售。预订的电影中，除了少量有大明星出演的大制作，更多的是无人问津的 B 级片。
独立电影公司、发行和放映商在重大挤压下决定反击，最终通过最高法院成立了 " 派拉蒙法案 "，判定大制片厂垂直垄断为非法，从而改变了好莱坞的电影生产、发行和放映模式。
" 试想一下，若是中国也能成立‘派拉蒙法案’，还会有王思聪操纵万达院线挤压华谊影片《我不是潘金莲》《摇滚藏獒》等现象吗？不会！"


" 不过中国的电影行业要比电视剧行业好很多，" 汪海林又说，毕竟电影票房的绝大部分还是靠观众一张票一张票买出来的，尤其现在观众审美水平不断提高，质量不行的影片很难再能把观众骗进电影院了。
后记
在接受完影视圈的采访之后，汪海林又与制片人协会、导演协会的同僚们，共同商讨影视行业征税问题，他希望有关部门对行业不同职能部门合理征税，也希望此次整改不是 " 过家家 "，诸如 " 阴阳合同 "" 天价片酬 "" 收视造假 " 一类的问题，在行业共同监督维护下，不再出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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